但凡和封赏祁戎有关的会议，散场时总是没人有好脸色。
祁戎和暝君骑的是一黑一白两匹大宛马，正值壮年，能在战场上杀个七进七出的天马即使在突厥贵族中也是极稀缺的宝贝，停在一群乌孙马之间愣生生站出了股鹤立鸡群的架势，直让那些徘徊在女人身上的目光又多了些。
两匹马一前一后走在王庭平整的道上，踏过前些天下雨留存的水洼，路过一路虫鸣和火光，一时静默。
“……可汗这次的封赏。”许久后，暝君率先开口，“听上去还可以。”
一百匹乌孙马，对于虽然马匹成群，但以矮马为多的草原来讲，已经是一笔相当大的财富，算上葛逻禄部之前献上的大宛马苍雪，其价值甚至要大过祁戎此次的功劳。
但是祁戎和暝君想要来的奖赏并非是一百匹乌孙马和一匹大宛良驹。
祁戎轻轻吸了口气，任草原夜间冷风贯彻肺腑，“对于父王来说，我只是他的长女而已。”
因为是长女，所以祁戎生来就比其它兄弟姐妹更得父王偏爱；因为是长女，所以她可以在父王年轻的时候仗着略微年长能骑马提抢跟着上了战场；因为是长女，就算她表现的异于寻常姑娘家，当初组建飞鹰骑时也没遭遇太大阻拦。
但即使是长女，也终究是个女儿。
“在父王心里，女儿就该是乖巧听话，或有才能，却更要凑在他身边寻求庇护的，”北斗七星横垂四野，王庭里守卫的马蹄声也远得很，在被风润过嗓子后女人沙哑的叹出胸中郁郁，耳朵上垂坠的宝石坠叮当作响，“我顺着父王的心思为自己谋得最多的东西，自然也一直清楚会有今天这样的状况。”
正如她在王帐里不说话，不与人辩驳反而能得到库舒可汗的怜惜，取得最大的利益一样。即使在外杀伐果断，狼啸四方，飞鹰骑所到之处百战百胜，在库舒可汗心中，她都永远只是个需要父王保护的女儿，仗着精兵良将去收拾些杂兵而已。
就像草原上刚出窝的狼崽，在狼王的看护下用刚长齐的牙捕猎野兔田鼠，咬死羊羔再献给父亲——它会得到相当的夸耀，宠爱和认可，却不会有谁真的认为它武勇凶猛，如同父辈。
库舒可汗给她最丰美的草场，最多的牛羊，最华丽的罗裙宝石作为荣宠，却不会正视她的能力，让她真的参与进权利的中心。
在这种情况下，也只有阿里克那个憨憨小时候眼红她的马她的刀，长大眼红她的封地她的财产，硬生生较劲了二十年。
“纪国刚送了长公主过来，如非必要，近几年大抵不会有与纪国大动干戈的机会了。”
“是，”祁戎颇为无奈的笑一声，发上白翎轻晃，“我可能要在俟利发这个位置上再坐几年罢。”